编者按:陈玛利是南京的一位退休老教师,年已八旬,曾亲历日军南京大屠杀事件。她在看了本报9月3日头版有关南京大屠杀战犯之女篡改历史的报道后,非常愤慨,于是给日本杀人战犯之女向井千惠子写了一封长信,并将这封信寄给本报,希望通过本报将这封信的内容传递给日本的向井千惠子女士。
值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的祭日(12月13日)来临之际,我们特刊发陈玛利女士的长信全文,意在向包括向井千惠子在内的所有日本人告诫:半个世纪前的惨烈史实不容篡改,而正视历史才是中日两国共同开创美好新世纪的基础所在。
向井千惠子女士:我从报纸上了解到你曾于1999年11月来参观过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我是1998年和今年暑假去参观的,可惜我们两个与这场大屠杀有密切关系的人,没有能相遇,相互了解一下各自考察的感受。可能我们都是为了怀念我们的亲人而去的吧!
我是大屠杀事件的幸存者。1937年那年我18岁,因战乱失学在家。12月份时局紧张时,我们全家与南京下关四所村圣公会教友一道逃到了城内国际委员会组建的难民区内,住下没几天就看到远处天边一片片火光,并听到隆隆炮声。南京失守了。我们一同逃出来的男女教友分两处住。我们这些女同胞虽受些惊吓,但有国际友人保护,幸免于难。可是与我父亲同住在一座房子内的男教友却被抓去了16人,其中包括我的大弟弟,名陈强。他们16人以及其他许多无辜平民,都被拉到扬子江边被机枪扫杀了,当时我弟弟才16岁。
我父亲是四所村圣公会的牧师。他在几天内不但痛失了长子,还失去了那么多教友。他心中多么痛苦和焦急呀!隔几天交通恢复后,我和母亲见到他时几乎不认识他了,他消瘦了好多,40岁才出头,一头乌发骤然变成了满头白发。以后在“良民证”上相貌特征那一项写着“白毛多多”(以后他死于癌症)。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成立后,我去了多次,以悼念我大弟弟和我父亲。
据说你曾去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和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你因你父亲在家非常慈祥,你很难想像对你们那么仁慈的父亲,怎么在南京犯下了那么残暴的杀人罪行!我最初也曾奇怪,日军为什么那样恨我们南京老百姓,那样灭绝人性地屠杀我们无辜平民!我看了身为军人,曾亲历其境参加入侵南京,并亲眼目睹耳闻大屠杀事件的曾根一夫的记叙,我才明白:1.日军进犯南京是“出师无名”。南京攻略战在作战行动开始前,官兵的情绪就很暴躁;2.日军下令去抢夺粮食以谋自活的“征收自活的命令”更是对它火上浇油。
你父亲爱你们家人很深,上海战役后他想凯旋回国,与家人团聚。入侵南京的命令使他及参战官兵性情变得格外暴躁和疯狂。曾根一夫认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发展成为空前绝后的残暴行为---南京大屠杀事件。”据说当你父亲即将伏法时,法官曾又一次问浅海,他关于你父亲杀人的报道是否真实,他默认了那些报道是真实的。日本人(浅海一男)是不说谎的(你父亲言)。浅海不说谎,你为什么还不相信,还想为他翻案呢?你想像你父亲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地下喊:“把我从这里放出来。”那么我的大弟及30万大屠杀中丧生的中国无辜平民不更要喊:“把我们从地下解放出来!”我弟弟和中国人民何罪之有?为何要杀害他们!
你读过《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外籍人士证言集》这本书吗?如果没有,我很想送你一本。读了它以后,你会明白历史事实和好多道理。你可以知道日本军国主义者不但杀害了无数的中国人,也害了你们日本人自己。你父亲也是一位受害者,是军国主义的替罪羊。
我国国务院总理朱镕基10月16日在东京的日本记者俱乐部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曾就中日关系回答了记者们的提问。他说:“面向21世纪致力于和平与发展的合作伙伴关系……重要的是进一步增信释疑,处理好影响两国关系健康发展的一些问题。”我认为正确对待“南京大屠杀”就是这种问题之一。对过去的历史应该正视,只有正视历史,才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避免重犯历史的错误。
你和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能来去互访,让我们以通信的方式来互相了解和学习。非常希望民间友好团体组织两国年轻人相互访问、了解和学习!因为中日两国世代友好的希望寄托在年青一代身上。
我盼你不要淡化、隐瞒甚至篡改历史,不要与右翼分子唱和,干些对得起你父亲“为了日华和平将笑赠一命”的意愿的事。(但愿你父亲狱中日记中的这句话不是抵赖,而是真实的忏悔!)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墙上写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以史为鉴,开创未来。”愿与你共勉,谢谢。
盼回信,我有不确切之处,请指正。
此祝世界持久和平万岁!
中国南京陈玛利2000年12月《江南时报》(2000年12月11日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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